洪水季节的成人礼
故事的来源
童年的那段经历确实是我主要的拍摄动机之一。我曾经看过一篇自贡作家廖时香的短篇小说,名字叫做《硬汉》,里面描述了一个农村的小男孩背着两只鹅和他的妈妈一块进城去给得了肺痨的爸爸买药的故事。那个故事的时代是文革,内容也和我的这个不太一样,但是那个背鹅的男孩的形象却让我非常地感动,我觉得在他身上体现出了一种父子和家庭的关系。那篇小说一下子就唤起了我童年的记忆,于是我开始思考,我的父亲在我个人的生命体验当中,又占据着一个什么样的位置呢?
在我11岁的时候,父亲因为非常特殊的原因,离开了家庭有将近三年之久。在这将近三年当中,我度过了一段没有父亲的岁月,周围的环境和人对我的影响非常大,成为我成长当中最重要的一段日子。我忽然需要独立承担自己的生活和对自己负责了,那种独自成长的快乐,寂寞以及坚忍等等感觉,给予了我相当重要的生命体验,是我后来人格形成的主要原因之一。
“洪水”重要元素
有不少观众问过我这场洪水的象征意义是什么?我出生成长于中国的东部大城市,从没见过洪水泛滥,2002年的时候,我在四川看到了洪水将至、居民区顷刻间就搬空了的场面,受到了巨大的震动。那次的所见所闻让我猛然间感觉到,自然界竟然具有如此巨大的摧毁力,而人们所构筑的城市却是完全不堪一击。这也是写作这个剧本的另一个主要的动机。
我想,如果定要对洪水的意象有所解释的话,那么“洪水”所代表的应该是一场巨变,而这场巨变所带来的一切就是我在这部影片中所要讲的那些故事和人物的命运。这个解释是我个人的,不足为答案。
在我的心目当中,《背鸭子的男孩》里,洪水的故事要比徐云的故事更重要。
影片里的城市
城市的命运和人的命运(不仅仅是徐云一个人的命运)在我的片子里是一种“互文”的关系,也就是可以相互解释的,而他们的结果都是一样的被吞没。
城市的命运,我基本是用声音来叙述的,因为观众习惯认为声音是相对次要的,这样就能形成一条暗线,也是一种暗示。《背鸭子的男孩》的叙事视点是属于徐云的(也就是说,观众看到和听到的都是徐云的所见所闻),所以我就把一些徐云看不到的事情或者我不想让徐云(观众)看到的事情,用声音来让徐云(观众)知道。因为讲故事要有主次和明暗,这样才会有张力和美感。直到最后,人的命运和城市的命运碰到一块,才用画面和声音一起爆发出来,这样就可以把我所想要的冲击感最强烈地传递给观众。
人物设置,两个男人
这两个人都是徐云生命成长当中的“父亲”。人在成长的十字路口有可能会面临各种不同的选择,刀疤和警察就是这样两种对立的选择。刀疤引领的是比较“坚强”的路线,他有句台词:“不要脸的怕不要命的。”刀疤就是“不要命的”。而警察代表的是制度和规范,活得比较窝囊,他自己也知道,但是他还是以为他有能力保护别人和自己。
这两种人生哲学都是没有好结果的,我在这个片子里也说得比较明确。而徐云最终选择的是前者,那代表的是我个人的倾向 刀疤至少活得比警察自在,有能力保护自己。
成本,拍摄过程
我用的是SONY-VX2000E,是借来的,前后一共两台。我曾经拍摄过11部录像短片,使用过各种家用摄像机,有VHS的,有Hi8的,有Digita18的,也有单CCD的MiniDV。我非常喜欢这种廉价的、个人化的设备,它让我个人就能掌握部影片的“全局”。但是为了能让《背鸭子的男孩》日后投映在电影院的大屏幕上,我还是决定要用3CCD的摄像机来拍他。摄像机是朋友借的,中间修过好几次,花了大约1000元。最后我们象征性的支付了一些租赁费,大约4500元。所有演员都是非职业的,而且是免费帮忙,他们都是我的制片彭姗的家人和朋友。前期拍摄一共花了十个月,中间因为天气冷和修摄像机断了两个月,而我在拍摄中断过程中就去打工挣些钱以维持今后的拍摄。这部电影到最后一共花了大约不到30000元。主要花费在摄像机的维修和租赁,买摄像带、交通费、吃饭,一些主要的道具制作(那个佛头花了700元,还有一个很大的广告牌,花了500元)。这个成本即使在三年前也是不可想象的。可是,现在被我实现了。随着数字技术的不断革新,制作电影的成本只会越来越低,个人电影时代必然到来。
写作剧本,拍影片的方法
我写剧本有一个特点:一边看场景,一边写。
我认为,对于像《背鸭子的男孩》这样的低成本电影来说,这既是一种务实的方式也是必须的。因为资金短缺,我们不能随意制造所需的场景只有根据场景来引导。
我这样写剧本还有一个理由 电影本来就是通过视觉和听觉来传达的,所以,多看些画面和多听些声音会更有助于我的想象。
我认为电影的真正核心是剪辑。电影的叙事就是处理时间和空间的过程它的核心其实就是剪辑:选择和中断。构思就是在脑子里剪辑,剧本就是写在纸上的剪辑方案,等到做后期的时候,不过是用电脑再剪辑一遍而已。
场景和摄影机对于电视是极端重要的,在我的心目中,挑选场景和视点比挑选演员更重要。摄影机的视点就是我对这个场景的观点:我让观众看到的画面和听到的声音,是我的主观认识当中的场景,演员其实只是构成这个“场景”当中的众多元素之一;我的电影赖以传递的信息和进行的叙事的主体单位是“场景”。写剧本的时间长达三年,这也是我们不断寻找场景的三年。比如,我们在一个小饭馆吃饭,忽然发现对面一个地方很有意思,就会走过去认真的观察,并记录下来备选,或者偶尔听到某人说某处很有意思,我们也一定会去看看。
关于结局的拍摄是这样的 我原本是写过其他几种结局的,比如父子团聚,或者互不相认等等。但是,我故意把结局的拍摄时间放在了最后。这样,就可以通过对其他情节的拍摄,让我更清楚什么样的场面更适合我的这部电影和我的观点。
而当我们终于拍摄到结尾的时候,我发现,只有现在这样的表达方式才能正确、完整而强有力地传达出我的感受。
与演员合作
因为拍摄地是我的制片和女友彭姗的家乡,所以,所有的演员都是她的家人和朋友。
和他们一起工作,首要解决的就是如何相处的问题。我很讨厌中国那些大电影、大电视剧组里的人际关系,非常可恶可笑;而和这些非职业演员合作,必须要尊重对方,和他们平等交流。 我比较讨厌职业演员,国外演员的表演方式是比较能真实反应当地人的实际状态的,但是中国职业演员的表演方式是超现实主义的,非常滑稽的。所以,我不需要他们,何况电影本身也并不需要什么“表演”,只需要恢复生活的常态就可以了。
首先是选演员,要挑选人物和本人身份比较接近的演员,这样有助于他们恢复生活的正常状态。当然,他们的形象和气质也要符合完成片的要求。而我遇到的绝大多数是“正常”的普通人,只要按照我的常规未拍摄,他们都是可以胜任角色的。电 影里没有表演,只需要恢复生活常态就可以了。
音乐
我认为声音和画面是同等重要的,声音还能表达出画面所不能表达的内容,声音和画面一样继承着时间和空间的信息,并且还能突出画框的限制,还原一个四维的世界。
在《背鸭子的男孩》里,除了音乐,还有些声音,似乎是徐云听不到的,但是观众听到了,比如在医院走廊里,警察被送进病房,徐云在外面,这时有广播在报道洪水的情况,这个声音的源头没有任何的交代。对于这些处理,我的想法是这样的:包括《背鸭子的男孩》在内,很多电影里面的音乐也是从来不交代源头的,因为那是作者非常主观的处理。所以我就在想,为什么不能够把电影里面的其他声音也主观处理呢?这种方法,在我以前的短片《回家看看》里也使用过,并且我发现观众也是可以接受的;而我也比较喜欢这种效果,很主观,官方媒体的声音好像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变成了一股强制力,人物的命运一下子变得很微不足道了,仿佛有种宿命的味道。
对目前刚开始尝试拍片的创作者的建议
对于想拍东西的人来说,资金,器材都不重要,电影和这些东西没有多大关系。我在参加电影节的时候,有个问题被经常提及:在中国做电影到底难不难?我的回答都是:不难。只要你有足够的决心和愿望去做,一点都不难,其他的都是借口。如果还要我提一些实际的建议的话:首先还是那句话,不要迷信设备和依赖别人!再就是,应该多动手、多拍,不要有任何顾虑,但也不要太贪心,一开始可以先做很短的短片。
拍摄自己的片子,一定不要有功利心。在最初的时候,要有一个“练手”的心态,片子拿给别人看的时候也不要害臊,要真心的听取别人的意见,这样就会有比较大的进步。等到你觉得自己“练”的差不多了,确实也应该正儿八经地拍“正式”的作品了,那就一定要有充沛的表达欲望。鼓动你拍摄的理由决定了这部电影的优秀程度,如果理由是参加电影节和获奖,那肯定不行。爱森斯坦在指导来罗姆做作业的时候说,你在拍摄每一个镜头之前,都要为了让这个镜头载入电影史而努力;也就是说,你现在拍完这个镜头,出门马上就被车子撞死,可这个镜头却被永远存放在电影博物馆里。我想说的意思就是,拍片的志向应该是高远的,心态应该是愉悦的。
《背鸭子的男孩》
导演:应亮
编剧:应亮 彭珊
制片/副导演:彭珊
主演:徐鉴 刘晓培 王杰
摄影: 李荣圣 应亮
音乐:张骁
获奖情况:
2006年第三个届香港国际电影节亚洲数码录像金奖第十九届新加坡国际电影节国际电影评论协会奖
2005年东京FILMeX国际电影节评审团大奖旧金山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SKYY奖
新加坡国际电影节费比西国际影评人联盟奖及亚洲电影促进联盟奖
2004午的夏天,中国内陆的一个小村庄马上就要被开发成工业园区了,今年17岁的男孩徐云和他的妈妈也要随着村民们搬家了。
这时,进城六年都没有半点音讯的父亲居然寄了张千元汇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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